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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修笑容满面,连连点头,突然停住了,转过头对温恕说道:“温君,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。戴君是千石的县令,一个人的俸禄相当于三个县长,就算家里人口多了些,也不至于相差这么说,既然他手头紧得官服上要打补丁,那些县长们怎么就一个个穿得这么光鲜,莫非……”
说到这里,刘修故意顿住了,扫向那些县长们的眼神也有些不善。那些正眼巴巴的等着这位并州的实际控制者,楚王世子,卫将军大人垂询呢,突然听到这么一句,顿时吓出一身冷汗。这位卫将军什么都好,很多地方都给并州带来了实惠,可是有一点让所有当官的人都紧张,那就是他处理起贪墨的官员来绝不手软,轻则永不录用,重则杀人。
“哗啦”一声,除了戴黍之外的十五个县长全跪下了。
“将军,你误会了。”温恕心知胆明,可是这个时候又不得不说:“我敢以项上人头向将军保证,这些人没有一个贪墨的。”
“哦?”刘修拖长了声音,“温别驾,我怎么觉得你这项上的人头有些摇摇欲坠啊,这十五个人没有一个贪墨的?”
温恕的汗也下来了,强笑着说道:“将军,我敢保证,这些人都是我并州子弟,俸禄虽然低,可是家世尚好,将军在并州实行新政,如今家给人丰,他们家都有出资,每年经营收入少则几十金,多则数百金,供一个县长还是绰绰有余的,又怎么会贪墨那几千几万钱呢。”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,又接着说道:“再说了,并州每年因贪墨而丢官的官员名字都挂在城门口,这种让祖宗蒙羞的事情,有哪个愿意做?”
“果真如此?”
“果真如此。”温恕怕自己一个人说话的份量不足,又连忙对那些跪在地上的县长们说:“你们说,是不是如此?”
“温君说得正是。”
“别驾所言甚是。”
“将军,温君所言句句是实啊。”
“那我就有些受宠若惊了啊。”刘修笑了一声:“子龙,看来你的功劳也不小,任并州刺史几年,居然县长们都自己带钱来做官了,我想大汉四百年,恐怕还是绝无仅有的,这倒让我想起春秋时的世卿,莫非诸位也想恢复世卿世禄的古制不成?”
世卿世禄是分封时代的产物,在天子朝堂上当官的人都是有世袭的贵族,有封地所产的财富为支撑,他们做官理事是不拿俸禄的,爵位是世袭的,基本上官位也是世袭的,普通人想挤都挤不进去。刘修说他们是世卿,那可更是诛心之语,直接说人家是想分封当贵族了。
温恕不敢吭声了,就连王允等人也面面相觑,他们没想到刘修说出这么重的话,由此可见,刘修虽然脸上在笑,可是心里已经恼火到了什么地步。他们都有些紧张起来,刘修在并州行新政,一切行为都按当初和他们签订的协约办事,第一次签了三年,第二次签了五年,目前已经执行了近三年,也就是说新政执行了有五年时间,在这五年内,他们曾经给了刘修巨大的帮助,如果不是他们借钱给刘修,刘修不可能那么快平定鲜卑人,但是刘修也给了他们巨大的回报,这几年并州不仅吸引了不少流民来入户,而且工商之利每年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增涨,几乎所有世家都从中得了利。不管他们内部怎么争夺,但总体上而言,他们都希望能继续执行新政,接下来再签一个期限更长的合约,让他们的财富再上一个台阶。
要想签合约,就不能得罪刘修,可是现在看来,刘修明显非常不高兴。
原因就是并州人利用县令、县长的俸禄低,而刘修对官员贪墨又非常痛恨的心理特点,把外来的县令、县长都挤跑了,如今在并州任职的县令、县长近五成都是并州本地人,太原郡十六县更是只剩下戴黍一个外地人。他们真的不贪墨,正如温恕所说,他们都是出身有实力的家庭,根本不在乎那一点小钱,他们要的是权,他们要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的家族谋利,更要利用本地人的整体实力和刘修博弈,把那些贫穷人家出身的学子挤出官场,挤到工商之路上去,为他们生财。
当并州的县长、县令全部是并州人的时候,这并州还不是并州人说了算?
他们没有用阴谋,他们用的是阳谋,所有的一切都找不出破绽,但是他们自己知道,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,他们敢于这么做,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的手脚很干净,没有什么短处抓在刘修的手里,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刘修在这个时候不敢和他们硬碰硬,谁都知道天下大乱不可避免,刘修的根基就在并州,他如果和并州人翻了脸,不怕并州人转而支持袁绍?
可是刘修一到晋阳就翻了脸,态度强硬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,温恕等人愣住了,一时不知道是按预定计划向刘修施压呢,还是让步。他们原本也有商定,如果刘修态度强硬,那大家就一起和他谈判,但当时根本没怎么考虑这个可能性,所以想得更多的是怎么为自己的小利益集团争取更多的好处,在签新的合约时,对自己更有利,在真的要联合起来与刘修较量的时候,他们发现当初估计的远远不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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