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骄阳酷热难当,往年的这个时候,北京紫禁城里的主子们或许已经早早的前往承德避暑山庄去了,可惜今岁不同,长毛、绵愉、荣禄叛军、洋人的军队兵临城下,四九城里的皇室都没有去避暑山庄。
整个北京城如今就如同一个大军营一般,八旗前锋军、京城护军12个营、神机营15个营、陕甘援军25个营、京畿附近收缩的清军20个营,总共有正规军8万人驻扎在京城。随后几天,又陆续有僧格林沁部的残兵逃回京城来,但这些兵马很多没能进京城,大多都是逃到了城外三山五园内的清军驻地去了。
李鸿章站在乾清宫的门廊下,面上看似古井不波,内心里实则忧心忡忡,城外长毛立起了三座大营围困、威胁京师,英法联军和绵愉、荣禄的叛军还在通州虎视眈眈,京城虽有十余万兵马驻守,但却是危如累卵。
八旗那些兵马除了新军神机营的十五个营可堪一战之外,其余的八旗老爷兵都是绣花枕头,中看不中用。陕甘、山西的绿营25个营,虽然比京城八旗要强上一些,但他们军器不足,士气更加堪忧。其余京畿附近州县收拢的20个营大多也是绿营兵,情形和陕甘、山西的绿营差不多。自己带来的淮勇虽然悍勇,但经过通州阻击战之后,只剩下三千余人,撤退的时候又遭太平军围追阻截,又损失数百人,军器物资全部丢失,情况堪虞。这样的十余万人,能挡得住太平军、英法联军的攻击么?
“安徽巡抚李鸿章觐见!”李莲英公鸭般的嗓子打断了李鸿章的思绪,他整了整官服,跟着李鸿章进了乾清宫。
乾清宫东暖阁内,恭亲王奕䜣、兵部尚书桂良、醇亲王奕翾等宗室重臣都在,还有一早就被李鸿章送回京城延医的彭玉麟和僧格林沁。彭玉麟是在阵仗中受伤,而僧格林沁则是心力交瘁引发旧病,他们早几天回京,经过京城太医们的治疗,虽然还没痊愈,但看起来坐在软榻上精神不错。
李鸿章目光望向东暖阁屏风后面,跟着一打马蹄袖行了大礼,杏贞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;“爱卿免礼,小李子,赐坐。”
李鸿章挨着杌子坐下,屏风后的杏贞道:“突围过来的兵马可安置妥当了?损失如何?”
李鸿章闻言急忙跪下请罪道:“太后恕罪,臣只带回来三万五千余人,粮食枪炮尽损……”
杏贞嗯了一声打断道:“不必自责,能在通州阻挡洋兵数日之久,随后又能从长毛和洋兵的追击、包围中突围而出,已经着实不易的了。回来了就好,咱们还没全输嘛。”
李鸿章谢了一回之后才起身来,恭亲王奕䜣叹口气道:“兵将们士气如何?”
李鸿章答道:“兵将们分驻香山、圆明园等地,由袁甲三大人暂时统带,已经得到一些粮食补充,士气尚可。”
奕䜣皱起了眉头,他知道李鸿章的脾气,尚可便是尚可,不会夸大也不会隐瞒,这支兵从大沽口一直搏杀到现在,已经算是清军中的最精锐兵马,他们的士气也都只是尚可,足见其余各部兵马情况不容乐观。
杏贞接着问道:“爱卿对当下局势如何看待?京城能守得住么?”
李鸿章咬咬牙,大着胆子道:“太后,京城如今虽看似有十余万兵马驻守,但以臣看来,若无外援兵马到来,很难守得住。”
说到这里李鸿章便停了,杏贞嗯了一声道:“爱卿但说无妨。”李鸿章续道:“京城十余万兵马驻守,缺少钱粮火器,东、南、北三面被长毛大营阻断,各地转运粮食困难,兵卒缺少火器,大炮也缺少弹药。若没有强援到来,京城不出旬月便会不战自破。”
杏贞轻轻嗯了一声,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,接着问道:“以爱卿之见,可还有强援可用?”
李鸿章看了看恭亲王奕䜣,奕䜣叹口气道:“少荃但讲无妨。”李鸿章轻咳一声道:“回太后的话,左近已无强援。山西、陕甘等地已经抽调了二十五营的兵马入京,如今陕甘回乱愈演愈烈,陕甘总督沈兆霖那边已经不能再抽出兵马,况且长毛陈玉成部入寇四川正急,陕甘也需提前准备。河南、山东、两淮之地的兵马也不敢轻动,这次臣与袁甲三袁大人北上,统带的五千淮勇也是东拼西凑而来,实在是担心南面兵力太少的话会被江淮的长毛林凤祥部算计。至于关外的马队则要应付罗刹人和关外的长毛,也难以抽出兵马来应援……”
杏贞嗯了一声,又打断道:“这些本宫都知道了,本宫想问问爱卿,如果能有充足的粮食火器,爱卿觉得我们能否重振军心,守住京城?”
李鸿章不明所以,看了看彭玉麟和僧格林沁,见两人都是微微颔首,当下便道:“若能有足够的粮食火器,尚可一战,京城城墙坚固,应能守住。”
杏贞沉吟片刻后,缓缓说道:“今儿让大家伙来便是商议一件事,昨日有人送来了英法联军的照会,只说他们愿意提供粮食火器给我们……”
才说到这里,屋内众大臣都是吃了一惊,奕翾年青最沉不住气,忍不住道:“洋鬼子这是卖的什么药?要不是他们打过来,我们会落得如斯田地么?现下又说要给粮给枪,他们想干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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