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季的清晨没有一丝清凉的感觉,相反当太阳出来之后,空气中闷热的气息又回归大地。在扬州以南通往瓜洲的土路上,十余名身穿满清武官服色的骑士正策马往清军江北大营而去,马蹄卷起的灰尘迷蒙一片,让人睁不开眼。
江北大营乃是满清北路钦差大臣琦善所设,今岁四月初,太平天国西殿大军攻克武昌之后,十万大军浩浩荡荡顺江东下,咸丰帝病急乱投医,一口气封了三位钦差大臣专司剿贼,钦差大臣琦善便是北面清军实际的最高统帅。
琦善此人乃是满清贵胄博尔济特氏人,满洲正黄旗出身,历任布政使、巡抚等职,官至直隶总督、文渊阁大学士等职。当年的鸦片战争中,琦善在白河口见英军船坚炮利,下令撤退炮台守军,并派广东人鲍鹏去穿鼻洋向英军求和,与义律私下约订《穿鼻草约》,割让香港,赔款六百万元。道光皇帝以琦善擅自割让香港为奇耻大辱,令锁拿解京问罪,“革职锁拿,查抄家产”,发军台,后获赦免,任驻藏大臣、热河都统、四川总督、陕甘总督等职。此人一生可谓是几起几落,已经是看惯了官场上的一切。
咸丰三月间旨意到后,原署河南巡抚的琦善早已经知道,南边的长毛贼越剿越多,累败官军,深知八旗、绿营兵马腐朽不堪,自己手下兵马再多也远不是风头正盛的长毛贼兵对手。对于咸丰帝严旨增援江宁的命令,琦善可谓是小心应对。江北五省调集的兵勇凑齐之后,琦善便领着大军南下,一开始倒是极为迅速,但越往南琦善兵马的速度就越慢。咸丰帝数次来旨催促,琦善以大军南下之时,河南、安徽有捻匪袭扰为名应奏。
其实这捻匪倒也不是新鲜事,“捻”是淮北方言,意思是“一股一伙”,捻起源于“捻子”,最初安徽、河南一带有游民捏纸,将油脂点燃,烧油捻纸用来作法,于节日时聚众表演,为人驱除疾病、灾难以牟利。早期捻子是向乡民募捐香油钱,购买油捻纸。后来,也有恐吓取财、勒索而实与盗贼无异的现象。越是荒年歉收,入捻人数越多,所谓“居者为民,出者为捻”。安徽、河南等地一有灾情,便是捻贼遍地。可是今年的捻贼与往岁不同,因为太平天国声势浩大起义,这些捻贼纷纷开始响应太平天国的起义,所以比往日更有了目的性。
琦善深知江宁是万万去不得的,自己手下两万兵痞去了无非是送死的,于是乎他开始夸大江北捻贼的势力。其实用屁股想都知道,捻贼虽然人多,但现在的捻贼还没有成为捻军,最多的一股捻贼也不过千余人,谁敢倒捋两万清军大队的虎须?但琦善却偏偏利用这点,往往派出的哨骑遇上一小股捻贼,他也要按兵不动几日,非要将周边查探清楚,没有贼兵埋伏才肯启程。这一来二去,救援江宁的时机就被琦善的自误军程浪费掉了。
五月间江宁失陷后,琦善领着七拼八凑的两万清军才赶到扬州,数日间驻扎在扬州外围,向上奏报称是防贼突袭扬州。想不到数日之后长毛真的渡江而来,攻陷了瓜州。琦善大人以长毛乃是声东击西,避战不出,倒是牢牢的守住了扬州。可长毛攻下瓜州之后便按兵不动了,扬州外围连个长毛的影子也没有。最后琦善在朝廷严厉的旨意下,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兵马赶到瓜州外围扎营堵防。
瓜洲位于京杭大运河与长江交汇处,宋朝王安石在此作诗《泊船瓜洲》:京口瓜洲一水间,钟山只隔数重山。春风又绿江南岸,明月何时照我还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,几百年来更是广为流传。瓜州不但风景吸引人,而且扼南北要冲的战略位置,对满清和太平天国来说都充满了吸引力。
为防止太平军北出,咸丰严令琦善将江北大营转移到瓜洲外围。其实此刻瓜洲的西殿太平军并不打算北出,他们只想在江北保留一个据点,阻挡江北大营与江南大营会合攻打镇江或者天京,萧云贵一门心思的想要拿下苏南为家,还顾不上北面。
镇守瓜州的乃是罗大纲手下悍将吴如孝、谢锦章、覃熙章三人。这吴如孝乃是广东嘉应州人,通文墨,初为广州十三行商人司会计,后入梧州、浔州一带经商,折耗资本,遂流落广西。金田起义,参加团营,授左一师帅。太平天国壬子二年十一月至长沙后,积功升木一总制,旋升木官正将军,同罗大纲、陆顺德共建水营。此人乃是广西老兄弟,东王杨秀清派他入水营还是有监视罗大纲之意的。谢锦章、覃熙章乃是吴如孝手下部将,也都是广西老兄弟出身。
萧云贵命林凤祥、李开芳、罗大纲等将攻下镇江、瓜州之后,便抽兵遣将南下,镇江、瓜州两地都很要紧,萧云贵留罗大纲镇守镇江,便命吴如孝领兵镇守瓜州。分派任务时,萧云贵淳淳叮嘱罗大纲和吴如孝,镇江、瓜州两地便是满清漕运的命脉,也是天国拱卫南京的要地,一旦两处任何一处失守,都会导致西殿大军东征失败,要二人小心守卫。吴如孝乃是广西老兄弟,天王、东王之下,最敬佩的人便是西王了,自然对这个任务毫不迟疑,殊不知萧云贵担心他是东王派来盯住自己的棋子,所以才打发他到江北去守一座孤城,以免自己东征苏南的时候碍手碍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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